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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市密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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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市密謀

寧不羨楞了楞,隨即笑道:“可別光打雷不下雨?”

寧雲裳忽然伸指,掐住了她頰邊的軟肉:“養得不錯……嗯,早就想這麽幹了。”

寧不羨“嘶”了一聲,面色微紅地退開了些許,躲避她的手指荼毒。

從來都是她捏完阿水,捏小陸氏,看見個臉蛋就止不住地想要去禍害,如今總算輪到了她自己。

寧不羨揶揄:“你可千萬別學有些世家婦。嘴上罵罵咧咧,實際上該服侍郎君,該生子嗣,該操持家務,一樣都沒落下,看得人好笑。以為自己冷臉能傷到人,實際上男人都快被這聽話肯幹還不多嘴的老黃牛笑死了。”

“你這張利嘴啊……”寧雲裳搖頭,“不過,你也看到了,我只是不去赴宴,爹就能將我關在這裏,官署的同僚也不在意,就好像,我存不存在,對於他們來說,並沒有太大的影響。”

“說真的……不羨。”她深嘆了口氣,“我有時會茫然,自己當初選的這條路是否真的是正確的?我好像確實達成了夙願,去前朝做了女官,可直到我被關在這裏,我才明白……其實,我從來就沒有走進過那個世界裏。”

“因為你太心善了。”寧不羨嘆氣,“你總想要跟他們講道理,總是擔心,若是把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,就會被那些所謂的男同僚們捏住把柄。可實際上呢?同為男子,他們會說,這位同僚真是溫潤如玉,謙謙君子,向來動口不動手。可你若是女子,你和他們講道理,他們就只會覺得你軟弱可欺!低頭沒有任何作用,別人爭,你不爭,你就是別人的墊腳石,一床草席卷了丟在亂葬崗裏,連個哭喪的人都找不到。”

寧雲裳怔了怔:“我真的……該爭嗎?”

“姐姐都能狠下心哄騙秦朗了,想必心裏已經有主意了吧?”寧不羨坐下來,“要是下不定決心,就我幫你下,反正我無所顧忌慣了。我當初可是對寧夫人說過……因為你是能夠分櫻桃給我吃的人,所以,我永遠支持你。”

“我……我想……”她張了張口,似乎還是不適應這般直白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欲求,許久,“我想去蒼州押送糧草。”

寧不羨笑了。

“我不想,再在官署裏當一個閑置的擺設了。”她擡起頭,望著眼前的寧不羨,“你從前同我說過這個苦栗果子,我知道,它不是生民坊找到的,是你找到的。你一定有法子,把它搶回來,對嗎?”

寧不羨含笑點頭:“對。”

寧雲裳一口氣長舒出去,說出心中的沈屙,終令她眉舒目展。

“只不過,大概,需要找姐姐,借一個人用?”寧不羨語焉不詳地眨了眨眼。

寧雲裳疑惑:“誰?”

*

片刻之後,寧府的門房接到了許姨娘將二姑娘的馬車拉出來的需求。

管家以為是寧不羨敘舊完要回沈家了,趕緊準備著。結果,馬拉到門前,卻見寧不羨攙著本該被禁足在屋中的大姑娘,一時間大驚失色:“大姑娘為何出來?”

寧不羨道:“姐姐一直被關在屋中,心中郁結,若是病了如何是好?既是父親要其修身養性,那山間靜養總好過悶在屋子裏。淩雲寺的住持近來在廟中講佛悟道,我帶姐姐去見住持,開解一二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寧不羨擰眉:“怎麽,我嫁了人,就連家中的管家都不聽我的了嗎?”

“豈敢,只不過……”管家原本還想阻止,卻見許姨娘自院中走出來。

“放她們去散散心也好。郎君回來,你就說,是我同意的。”

“姨娘……”

“記得早些回來。”許姨娘親自上手,替兩人掀開了車簾,意有所指道,“即便是在外頭,也別忘了回家的時辰。”

寧雲裳望著許姨娘眼角橫生的皺紋。

這麽多年,母親走了,蕭姨娘也逃出生天,如今只剩下她還苦苦支撐在這個院子裏,為著她被送進宮墻之中,難以再見天日的女兒。

許姨娘一直是個溫柔通透的人,從前為了天彩好過,對主母百般順從,從不爭寵。院子裏總有好吃的點心,哪怕是寧不羨去了,也能分得好幾塊。如今,又為她們說話。

她知道她們要做什麽,可她不問。

母親不就是這般,無條件支持女兒的任何決定的嗎?

車簾放下。

上了沈家的馬車,就等於是上了寧不羨的馬車。

“少夫人,去哪?”

“城郊,軍營。”

*

京城,屯田駐守營。

“喝!”

“哈!”

整齊的山呼聲響徹整片操練場。

軍士們人皆穿戴著十幾斤重的銀盔銀甲,烈日之下,銀光皚皚。舉頭投足間,金屬磨擦的利響此起彼伏。

“鐙!”一聲重鼓擊停了他們的動作。

同樣身著銀甲的葉錚高聲大喝:“步伐要齊!稀稀拉拉的,上戰場的時候像什麽樣子!再來!”

“喝!”

“哈!”

葉錚皺著眉頭,還是不齊,剛想再開口訓斥,就被一旁的屯田校尉叫住了。

“屯田軍在京郊助手屯田了幾十年,每日營中最大的事,也不過種瓜、種豆的比賽,骨子裏的血氣早就退了個幹凈,更別說這些新兵蛋子,你就是喊啞了嗓子,他們也不會有多大長進。反正這裏是京畿,有程老將軍在,諒那胡人也不敢越過邊境,進犯到此地,聖上也就是一時興起,葉校尉別太認真了。”

葉錚蹙眉,似乎並不讚同他的話。

正這時,校場外匆匆跑來了一名小兵:“葉校尉,營外有人要見你。”

葉錚別過頭:“操練之時,誰也不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小兵遲疑著,“那姑娘說,她是你的……恩人?”

“噗。”屯田校尉忍俊不禁,“怎麽,葉校尉初來京城,就在這京中惹上了什麽桃花債……哎!葉校尉!你真走啊!操練怎麽辦?!”

“你帶!不合格者每人十軍棍!”

屯田校尉:“……”

葉錚匆匆從操練場躍出,他上過戰場,亦跑過西北的山道,十斤重甲在身如披鴻毛,沒有半點笨重拖累,步履如飛,輕盈得如同一只銀羽的夜梟。

遠遠的,便看見了一輛刺繡精美的馬車,停在營外。

馬車旁,一名女子珠釵簡素,朝他背身而立。

他唇邊不自覺染了些笑意:“寧大人!”

女子笑盈盈地回了頭:“葉校尉來得好快呀?”

葉錚面上笑意消失:“……怎麽是你。”

寧不羨無語:“……能不能不要變臉變得這麽明顯?”

葉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轉身就走。

寧不羨氣笑了:“你給我回來!姐姐在車裏!”

“葉校尉?”疑惑中帶著些斟酌的嗓音自車廂內響起,葉錚前行的腳步猛地一頓。

寧不羨看得“嘖”了一聲。

寧雲裳:“我不便下車,但有要事需要葉校尉相助。”

葉錚回身,大步走了過來:“你說,我都可以。”

寧雲裳訝然:“你不問問是什麽嗎?”

葉錚搖頭:“沒問題。”

寧不羨:“……”怎麽說呢,看著有點酸溜溜的。

寧雲裳掀開了一角車簾,被囚禁了數日,有些憔悴的臉自簾後的陰影處露出。

葉錚抿了抿唇:“……”

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寧雲裳笑了笑:“不必擔心,我很好。”

“別站在這裏商議了,去西市碰面吧,那裏都是平民百姓,沒人認得你們。”寧不羨提議道,說完,又報覆似的對著葉錚笑了笑,“葉將軍是昭武校尉,不可坐在車轍上招搖過市地為我們姐妹趕馬。”

“……我去牽我的馬。”

目送葉錚回去騎馬,寧不羨重新上了車。

寧雲裳有些好笑:“你不喜歡秦朗就算了,葉校尉又怎麽惹你了,求人家幫忙,態度怎可如此輕慢。”

寧不羨哼笑了一聲:“呵,他想的是幫忙嗎?他想的是我姐姐。”

“不羨……”寧雲裳面色微紅,“不可胡言亂語地汙人清白。”

“我可不說謊話,他雖然不像秦朗那般滿口酸死人的廢話,但是呀……”寧不羨兩指笑吟吟地指向自己的眼睛,“男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,你只要仔細看他們的眼睛,就能知道,他們說的,究竟是不是真心話。”

寧雲裳好笑:“你也是因為看清楚了沈大人的眼睛,所以才回來的嗎?”

寧不羨陰惴惴一笑:“反正,如果哪天他的眼神變了,我就把他看向別人的眼睛……挖出來!”

寧雲裳:“……”總感覺二妹在她面前越來越實話實說了,甚至懶得遮掩一下了。

……

半個時辰後,西市,隆安布坊。

有別於多年前那個倒賣胡商舊料的西市小鋪,如今隆安布坊門前車水馬龍,人聲鼎沸。

它如今是西市之中最大、品類最全的廉價布莊,幾乎可以與東市的如意坊匹敵。門前所陳列的展示品,依稀間能看到六年前被戶部所封的興隆布莊的影子。

聞得車馬聲,掌櫃奉五娘親自出來迎接:“那位將軍已經先到了,夫人您後面請。稍後您和寧大人這邊要什麽茶點的話,我著人給您放到門口就行,不會打擾幾位的談話。”

寧不羨含笑點頭:“多謝。”

寧雲裳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對她們殷切備至的奉五娘:“這也是你的產業?”

寧不羨松手放下車簾:“當初沈明昭那個混蛋不是讓戶部抄了我在西市的布莊嗎?但齊伯母一直覺得我還會回來,就在羅氏不知情的情況下,將東市布莊的盈利投了一部分到奉五娘的店裏來,然後還定期會將圖紙給她。到我回來的時候,興隆布莊也已經成為隆安布坊的大東家了。不過,這些除了我,齊伯母,還有奉五娘,沒人知道這些。”

寧雲裳想起她拿到了浮雲茶的代售權,又看著隆安布坊門前絡繹不絕的人流,驚嘆道:“你……你現在到底有多少……”

寧不羨眨了眨眼睛:“你猜呀。”

寧雲裳頗為震撼地搖著頭:“……我不猜。”

馬車自後門進了布莊。

奉五娘不愧是過慣了苦日子的,一旦手頭寬裕,就開始可勁地造。

朝廷對建制等級有明確的規定,什麽品級用什麽紋路,不可逾距,但,對胡人的建制可沒有規定。所以奉五娘便鉆了這個空子,將自己所住的後院休整得寬闊奢華。

假山流水品級不夠?那就造西域的大石像。

數個寧不羨和寧雲裳見都沒見過的……西域白石神像聳立在院子裏,口中吞吐出小股的噴泉。噴泉之下是同色的水池子,池裏鋪滿了白花花的碎銀子。

據奉五娘說,她不信戶部發行的那什麽貨票、銀券。

一張輕飄飄的紙,就敢說自己值百十兩銀子?那都是朝廷那些老爺們的騙術。就等著哪天不認賬了,到時候他們這些商戶手裏剩的票子,還比不上茅廁用的紙。

她把碎銀子堆在水池裏,請了十來個人高馬大的青年護院,守在後門口,錢都不用翻箱倒櫃地找了,要用直接上水池子裏撈。

這種極致暴發戶的行為看得二人連連咋舌。

同樣是商賈,寧不羨回想起陶謙。此人大概是做不出這種事的。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限制無法入仕,陶謙對於一切風雅之事有著別樣的迷戀和追求,瘋起來比沈明昭都魔怔,幾乎可以與秦朗這般的紈絝子弟比肩。

估計誰也不相信,大名鼎鼎的江南首富,臥房以及書房裏容納的藏書,比當朝尚書家還多。

打死沈明昭也說不出各類茶、酒、禮器之間的區別,材質、用途,但,陶謙津津樂道,如數家珍。

陶掌櫃最心水的誇讚,大概就是一句:陶莊主雅極,全然一副佳公子做派!

但,比起陶謙這幫裝模作樣的,她還是更欣賞奉五娘的直爽。

起碼,她腿下墊著的駱駝絨墊就挺舒服的。

不像浮雲山莊,屋子裏只有陶謙布置的那硬的膈人的老紅木扶手椅。

她與寧雲裳跪坐於桌子這頭,葉錚在他們對面。

奉五娘這裏沒有清茶只有奶茶,鹹腥的奶茶入口,葉錚略感不適地皺了皺眉。

寧不羨訝然:“葉校尉在西北這麽多年,沒喝過奶茶?”

葉錚:“有都護府在,沒有胡人敢越界。”

寧不羨:“雖不能允許他們入境燒殺搶掠,但做做生意還是不錯的。”

“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?”他問這話時,目光放柔,轉向了寧雲裳。

寧不羨被這明晃晃的嫌棄給噎了一下。

在男人這裏受到冷遇,於她而言可是稀奇事,要不是這家夥擺明心栽到了雲裳身上,她是怎麽也要把人捏在手裏作弄一番再丟開的。

她咬著牙擱下了杯子:“姐姐想和葉校尉一道運糧去西北,但目前來看戶部那邊顯然不會放行,所以,我們想了個法子,不過我的人不方便去,得葉校尉這般在京城臉生,身手又好的人去辦。”

葉錚:“……我來幾個月了,不算臉生。”

寧不羨微笑:“葉校尉放心,京中各世家沒一個知道六品昭武校尉姓甚名誰。”

葉錚:“……”

寧不羨終於反將了回去,心情大好。

葉錚:“……去哪?”

寧不羨:“東市,楊家,生民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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